那少年齿极伶俐,将那钟夸得天上少见地上少有,不多时便有人挑开包厢帷幔,在窗边挂上或粉或绿的灯笼。
素娥好奇,凑过去看那灯笼,果然上面都写着数额,最低的也要佰金,不由咋俏:“这也太贵了!若我挂了灯大人不肯付钞怎么办?”
侍女开了一扇门,挑灯在前面领路,原来每扇门后都有一个独立的楼梯,直接通往定好的客间。有的客人注重私隐,也不怕跟谁打个照面。
拉她皱的外袍,“走吧,时候不早了,带你去看看什么是纸醉金迷销金之所!”
“你自己也说过,要获多少利,便要冒多大险。朝廷若都能令行禁止,也不至于在海防上砸这么多银。”
素娥见沉穆时神不明,慢悠悠又喝了一杯,不由有些担心:“大人,空腹不宜多饮,要素娥去叫些酒菜么?”
沉穆时淡淡说着,从榻边几上取了酒壶自斟了一杯。
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无为而无不为”,可是大齐忧外患,若再讲究无为而治,怕是撑不过几年。
他少年时走章台,只求自快意,十七岁墙折柳,栽了平生第一个大跟。十多年沉沦潦,见多了民生艰难,才真正把祖父当年带着他游历四海的苦心看了个明白。
素娥听了摇:“大人辛辛苦苦赚的饷银,怎能如此靡费。”
沉穆时悠然望着窗外:“灯笼替代了银两,你若看上什么,也可把灯笼挂去竞价。”
沉穆时角微勾,“我有卿卿,还要什么酒菜?”又向她伸手,凤眸暗沉沉的:“来!”
素娥见自己窗边也有一个的檀木悬灯架,上面五灯笼俱全,问沉穆时:“大人,为什么大家都往外放灯笼?”
“原以为得了娥,原来是个酸夫。”沉穆时笑罢,拉着素娥往窗边走,窗边悬着鲛绡帷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旁边矮榻足有六尺宽,上设青玉抱香枕,铺着纨蚕冰簟。
楼的拍卖甚为闹,那自鸣钟卖了五百金,其后又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古玩孤本,也有海外奇珍。
素娥迟疑了一,偎到他边,她对别人的绪极,本能地知沉穆时心里藏着事,不痛快。她想了想,小大人似地环住沉穆时肩膀,素手纤纤,一一地抚过他。
上了榻往窗外看,才发现自己置在八角形的宝塔楼,这楼足有四层,每层都是豪华的包厢,楼中中空搭着台,华灯璀璨,仙乐飘飘,一名披着轻纱的侍女举金盘跪在台上,金盘里放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旁边有个披着鹤麾的俊少年朗声介绍,说那是来自西洋的法琅掐丝自鸣钟。
素娥见那几名轿夫孔武,莫名有些畏缩,沉穆时拍拍她,“不碍的,我在你旁边。”
小院往主楼的路极为平稳,几名轿夫健步如飞,一路分穿林,不消多时,就见碧瓦朱甍,近在前。
这主楼格局甚为奇特,像是放大的八宝琉璃塔,廊腰缦回,檐牙啄,八面明间开门,叁六椀菱。梁枋挑着一溜晶灯,大红的穗随着夜风飞舞。
此时楼飘来弦乐声,拍卖过后,又有好戏要开锣了。
“你这鬼灵!”沉穆时捉住她小手到嘴,惩罚似地咬了一,那不愉也很快淡了。
然而这滔滔浊世,岂是他一个人能力挽狂澜!
沉穆时见多识广,基本上每样都能说得来历,素娥先还不觉,听着听着蹙起了眉:“我朝海禁多年,为何还有这许多域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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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竹篱外居然候着几名健壮的轿夫,地上放着两竿轿,还有提着灯的貌侍女,见了他们屈膝:“请客人上轿。”
“怎么办?把你典在此间,卖抵债!”
跟刚才的竹屋不同,这主楼极奢华,卧室也是檀木作梁,珍珠为幕,地铺织锦毯,绣着朵朵金莲,鲜活玲珑,丝丝细腻可辨。素娥不忍相踏,褪了鞋只着罗袜屋,只觉脚柔非常,忍不住踩着打了个旋。
沉穆时抱臂笑:“早知卿卿喜,家里也该全换了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