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之中,苏灵郡安安静静的跟在苏鹤身后,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过多的交流。
他温文尔雅,对苏灵郡也是彬彬有礼,他不说,他亦不会打扰他,两人一路相安无事的各自消磨时间。
两人路过江南时,南烟染衣,天上飘起了细雨,苏灵郡抬眸,盈盈一笑,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了。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亭台楼榭那飘来的,悠扬凄美,似有人在雨幕中浅浅低吟,声若晓莺——
江山长流地,山云薄暮时。
寒花隐乱草,宿鸟折深枝。
旧国见何日,高秋心苦悲。
人生不再好,鬓发白成丝。
“竟然是《薄暮》,好久没有听过了,想不到能在此处侥幸听得一曲,还得多谢奏唱那位姑娘。”苏灵郡笑意吟吟的对苏鹤讲道。
“你也喜欢《薄暮》?”苏鹤笑了起来,“你我还真是一样呢。”
“是啊。”苏灵郡叹了一口气,跟上苏鹤的步伐,接着道,“不知阿紫现在如何?我记得阿紫也很喜欢这首曲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她还恨不恨我的食言。”
“阿紫?虽不知你与她在那里发生了什么,”苏鹤语声柔和,安抚道,“但阿紫是个懂事的姑娘,她定能理解你的难处,苏先生不必担忧。”
“是啊,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只是不知道术法练得如何了,现在世道太乱,若她把术法练好,我也好放心的下。”苏灵郡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等事情都办妥之后,自己一定要回去看看阿紫。
苏鹤:“你如此担心她,为何不回去看她,还是你们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让你无法再面对?”
“也谈不上误会,只是我答应过她会回去看她,但五年来我从未回去看过。”苏灵郡轻声说着,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我关系过近的人,最后都以受伤结尾。我在出离神祭的时候,曾被一个孩子救过,他无父无母,靠乞讨谋生,我带他归隐鹿鸣谷也想好好照顾他,担起长辈的责任,但后来……”他没有说完,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想他出事,你尽力了不是吗?别想那么多了。”苏鹤回过头,眸中流动着温柔,让苏灵郡的心情也稍微有些缓和,“记得神祭山脚下的碧波潭吗?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
想到儿时的过往,苏灵郡的紧拧的眉间终于舒展开。
那时候他初入神祭,除了知道医术外,他未曾了解过半点功法,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因为一窍不通而极为吃力,但白素清予他的要求又过高,所以他时常挨骂,委屈时也只能自己偷偷躲在树荫下抹泪,幸亏他在一次练习瞬行术时,意外发现了碧波潭,从那以后,他便努力学习瞬行术,想要去那多玩一会。
苏灵郡水性很差,不怎么会游泳,以前在昆仑的时候,先生教过他怎么折纸船,是以,他很喜欢带着五颜六色的彩纸,把它们折成小纸船放到碧波潭里玩。
碧波潭不大,用着学来的术法让各色的小纸船在水中飘荡的模样曾是他在童年时唯一欢喜的回忆,也是他仅有的闲暇快乐。
苏鹤拉回他的回忆,笑道:“等我们到神祭,便又可以回碧波潭看看了。”
“你也好久没有回去了吗?”苏灵郡诧异道。
“是啊,一年了,我一直在外执行暗杀,你不是知道的吗?我走的,与你曾经走过的路,做过的选择,别无二样。”苏鹤颔首,眉目中似有淡淡的迷茫,仿佛在对自己如今的选择举棋不定,“除了现在和你在交谈,是没有发生过的。”
“仙长说笑了。”苏灵郡一笑而过。
雨丝渐小,路上行人匆匆而过,苏鹤心血来潮,侧过头问苏灵郡:“你我都走了一天了,不如去前面的酒楼喝两杯再继续赶路,你言下之意如何?”
“还是不必了。”苏灵郡婉言拒绝,“我比较担心道长,也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安不安全,我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受伤了。”
“你说的道长,姓甚名谁?”苏鹤接下他的话问道。
苏灵郡:“叫薛景阳。”
苏鹤:“是道家中哪个门派的弟子?”
苏灵郡:“墨云观。”
苏鹤:“既然是墨云观弟子,你也不必过多担心,墨云观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道,即便门下弟子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落入险境无法脱身,你又何须担心?”
苏灵郡:“你言之有理,但,道长他……”
苏鹤止住他的话,缓声道:“他是和你一并卷入漩涡的,处境自会同你一样,想必现在也正在属于他的世界中寻找出去的方法,你无需多虑,况且即便你担心,也是无劳之举,他亦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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