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雾的卖身契确实在明鹪那里,但她与小丫鬟们情同手足,从来没把她们当做可以买卖的物件,夏裴夙在小事上对她百依百顺,自然不会收关霖的钱。
“钱你留着娶亲用吧,夏府不缺这几个子儿,快把人带走。”
他更希望小冰雾早点跟着关霖滚蛋,免得被她气死。
这些小事都不重要,夏裴夙的心思在宫里。
二皇子党已经被他连根拔起,清理干净,小皇帝自此高枕无忧,皇位再无任何威胁。
位极人臣,权倾天下,朝中上下对夏侍郎马首是瞻,而私底下,嫉妒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或看不惯他媚上拍马的,亦大有人在。
他动用职务之便,查清了岳父明晟当年的贪污案。挪用筑堤银子确有其事,可钱并非进了明家口袋,而是被他拿去赈灾了。
那原本赈灾的银子到哪儿去了呢?
当然被人贪了,还是外戚赵家的人。没人动得了他们,明晟想必清楚内情,只是可怜灾民,却没有以卵击石去揭发贪墨之人。
碍着皇后的面子,先帝不愿深究,但也不想过于为难忠臣,结果就糊里糊涂把人弄去了南京。
如今赵氏倾覆,小皇帝又喜欢明鹪,二话不说给她爹翻了案,让吏部出调令,命他回京师,官复原职。
明家举家欢庆,坏鹪对丈夫感激涕零,卖身报恩,予取予求,夜里给了他大把甜头,某人好比掉进蜜罐子,开心得爬不出来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夏裴夙的功劳越来越大,皇帝对他更是一天比一天信任倚重,不仅倚重,还特别“宠爱”,无论他要什么,就没有不答应的。
个中缘由,他心知肚明。
高处不胜寒,是时候急流勇退,抽身离开权力的中心了,家里的小凤凰还等着他陪她四处游荡,逍遥享乐呢。
他深思熟虑之后,向皇帝求请外放地方。
嬉皮笑脸的小皇帝,第一次大发雷霆,龙颜震怒,一连叁日不见他,也不和他说一个字,在宫里逮谁骂谁,气坏了。
“怎么办?要不然我去求求皇上,他还欠着龙舟赛的赏赐没给我呢。”
伴君如伴虎,明鹪不怕夏裴夙失势,却担心他不得圣心,无端获罪。
可夏裴夙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宫里小色胚一天天长大,十有八九和上回抓的刺客关紫已有肌肤之亲,对男女之事早已不同于当初嘴上玩笑,放明鹪这个绝色美人去见他,要是勾得他情动,或是起了邪念,岂非节外生枝自找麻烦?
“上回把你救回来之后,他就吵着要来探望你,我死活不让,被他念了很久。鹪鹪,别的都好说,我实在担心那小子见色起意,之前他纠缠你,都靠我威胁辞官,才让他消停,如今我自请外放,已然失了钳制他的手段,教我如何放心让你进宫?”
明鹪握住丈夫的手,轻声叹息。
“裴夙哥哥,你何必自欺欺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皇上于我不过是小孩子追花蝴蝶——一时兴起罢了,要说他真喜欢谁……”
她气哼哼地鼓起嘴,像只不高兴的小河豚。
夏裴夙尴尬地咳嗽两声,扶额哀叹。
“我原以为他是故意闹我,寻我开心,想不到时日久了,咳咳。”
他摇摇头,仰天长叹。
留下来是绝对不行的,要让小皇帝点头,就必须面圣游说,情非得已,他只好在乾清宫外长跪不起,用苦肉计卖惨了。
秋老虎的烈日炙得地面滚烫,不过一个时辰,夏侍郎一身里贴加官袍便热得湿透,豆大的汗珠不断自鬓角滚落,一颗颗砸在石板上,转瞬即被烤干。
内阁袖手旁观,司礼监幸灾乐祸,没人替他说情,怪他升得太快,资历配不上位份。
他身强体壮,跪个叁天两夜不成问题,倒是殿内的小皇帝,魂不守舍,坐立不安。
想召他入内,又不甘心,放着不管,又不忍心,轰他滚蛋,又下不了狠心。
这一局,毫无悬念,赢的还是夏裴夙。
“微臣夏裴夙叩见皇上,谢陛下宣召之恩。”
“你别跪了,赐座!”
小皇帝说出这句话后,双方心里都明明白白,他败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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